鹤峰富硒茶什么人不能吃(喝富硒茶能补硒吗)

硒宝 10-16 10:07 24次浏览

汽车从武汉出发,过宜都,再走近5小时,我们才来到上六峰村。这是藏在武陵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小山村,属鹤峰县五里乡。伏天的骄阳已经移到了西山头,灼热的阳光穿透了每一片树叶,大树在地上投下几抹温柔的阴凉,蝉在此起彼伏地叫。整个山村倒是青葱一片,给人一种清新的醉意,绿竹掩映着几幢古老的吊脚楼,很多二层三层的新楼披着时装。村委会门前热闹非凡,我们走过去,眼前竟然是一个吃烧烤的现场。大人小孩一百多人,围着几张烧烤桌,到处弥漫着烤肉、烧茄子、烤土豆片、花生奶、苞谷酒、啤酒的香味,还有欢声笑语。村主任饶平告诉我们,每年假期,村委会都会把读书的学生和打工回来的人们请来,交流、游乐,用城里常有的烧烤晚餐招待他们,以示鼓励与欢迎,会上还会公布当年考上各类大学、考上研究生的学生名单。

我问驻村扶贫工作队长李骏:“这个村扶贫工作好做吗?”他说:“还好做。”我以为他会诉苦的。从前,这个村“半边户”很多,困难户多,麻烦也就多,很多干部都怕到这个村来工作。我问:“为什么现在的工作好做些 ?”他想了想,说:“这个村读书的人多。”很少有人从读书这个角度来看扶贫工作中的问题,小李这句话像一滴纯净的野蜂蜜滴进了我的心田,使我陷入了沉思。

眼前这个小山村,曾经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书房坪!因为在村中有一间古老的“读书房”,“读书房”建在高高的土台上。后来,这“读书房”成了私塾,再后来,就垮塌了,但在村人的心中留下了琅琅的读书声。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的祖父是私塾先生,我的父母为什么一字不识?祖父解释说,他教书所得只够糊自己一张嘴,是新中国救了我们一家人。土改时,我们家分得了土地,政府重视教育。高兴的父亲决心响应政府号召,他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很豪气地宣布:“我送你们去读书!”但他设置了一个条件,每个人只能得到一宗:要么拿毛笔,要么背挖锄。”言下之意是说,谁想读书就不要想家产,想得家产就得回来劳动。他没读过书,自然说不出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大道理。我很佩服我的哥哥和姐姐们,他们当时小小年纪,竟然高瞻远瞩,同时选择了“拿毛笔”。这样,除了我的大姐、二姐和大哥,在新社会长大的2个哥哥、2个姐姐和我都上了小学,上了初中,一直读到高中,然后出来工作。学校都很远,要知道,在当时的贫困山村,把女孩子也送去读高中,在我们村是没有的,在周围几个村也没有。

那是1960年夏天,新中国正处于建设初期,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但我们六峰小学却在全县突然“放了一个卫星”!我们六年级30来个同学全部考上了初中,一个都不少,而且,全县的第一、第二名全被我们拿下了!我们的田福轩校长因此参加了全省文教群英大会,当了劳动模范。回想那些年,我们生活是很苦的,穿补疤衣,成天饥肠辘辘,每月9分钱的菜钱都交不起。我们在初中搞 “勤工俭学”半天种地,半天上课。只有高中三年是在安定的环境里认认真真地读书。正当我们背负了祖辈的希望满怀憧憬向大学发起冲锋时,“文革”动乱开始了,我从县城的高中三年级铩羽而归。

我成了山村里回乡第一名高中生。大家笑话我:“你读了十二年长学,还是回来耍牛尾巴?!”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陆续都回村来了,还来了几个城市知青。我对世事茫然不解,把仅存的几本书烧了,把钢笔折了,要书有何用?!要笔有何用?!心怀不满的我们把村子搞得鸡飞狗跳,“读书无用论”也随之满天飞,山村里琅琅的读书之声戛然而止。

那一年,几个村的党支部书记在一起闲话:下洞村说他们村有人去日本留过学,下六峰村说他们村出了个王高泽,是南京大学气象系的学生,三路口金沟村说他们有个彭泽亮是大学生。只有我们上六峰村没有出一个大学生,村支书觉得脸上没有光彩。就在这时候,大学开始招生,读书的欲望有如惊蛰的虫子听到了第一声春雷。村支书大声说:“我想读书!”公社有个副社长说:“你高中毕了业,现在是我们全公社读书最多的人!还要读什么书!”也许是“书房坪”曾经的琅琅读书声召唤了村支书,也许是想起了六峰小学“小升初”的光辉历史,还有,那几千个汉字装在肚子里在发酵。村支书发誓要当我们村里的第一名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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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村支书宁可不当干部也要去读书的行动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动乱之后的拨乱反正,是党和政府对农村教育的重视,总之,上六峰村尊师重教的传统得以继续,孩子们逐渐开始认真读书了。

我们的父辈们曾经向贫困发起挑战,但屡战屡败。改革开放的40多年,上六峰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离开小山村时,还有人住茅草屋、“吊胯屋”(指那些立了柱子盖了顶却无力装板壁的房子),还有人缺衣少食,孩子们没有课外读物。如今,“书房坪”成了公路交叉口,路边建了很多新房,路上走着汽车和农用车,山头上立着电讯信号塔,高压电线的铁塔从村里经过,有六峰酒厂,有兽禽诊所,有烟草站,有几家小卖部,路边有一块响亮的牌子:兴林珍稀林木生产合作社,小小的街市有了几分繁华。

我们在村道上走着,从前窄窄的泥水路,现在铺成了水泥路,人多的地方还安装了太阳能路灯,各家各户门前种有花草。在家的年轻人少了,狗却多,它们用激烈的吠叫欢迎我们。小溪边的大柳树没有了,却现出大片用薄膜覆盖着的长长田垄;李家的那棵老核桃树没有了,却种上了大片名贵的绿化苗木;老菜园的大板栗树也没有了,那里种了大片的商品蔬菜;坪中间从前是近百亩稻田,现在改种了烟叶和蔬菜;从前弯弯曲曲的流水沟,如今砌成了联网的水泥排水渠。

乡愁融化在淡淡的炊烟里,乡愁散落在弯弯的小路上,乡愁融入了响亮的蝉鸣中,乡愁夹杂在鸡鸣狗吠声里。像远嫁的女儿回到久别的家乡,记忆中的旧景总是和眼前的新貌交替出现。

我记得,这里从前是一块贫瘠的薄地,如今,骆同述两夫妇经营着一家小小的超市,百货齐备,琳琅满目。还兼营生资化肥,代办电话费、收电费、换煤气、接受快递物品等,听说还可以帮人在网上购物。主人热情地请我们喝茶,他说,这是富硒茶。(历史上,鹤峰是土司垌茶的出产地,清朝,这里就成了“宜红茶”的主产区,如今,很多地方还可以看到茶马古道。)鹤峰县自2015年被纳入第二批“全国电子商务进农村综合示范县”以来,县里将电商和扶贫工作科学结合、深度融合。如今,从工业品下乡到农产品进城,从卖产品到调结构,从手机下单到网购服务,从离乡外出打工挣钱到家门口创业就业……农村电商为贫困群众铺就了一条无形致富路。

在小商店对面,骆公育盖起了一幢三层的小别墅,结构和颜色显得协调而美观,房前屋后摆放着花木盆景。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长得很漂亮,是个文艺爱好者,现在小两口在宜昌发展,这房子就是他们自己找人设计,自主修建的。骆公育说,女儿女婿对他们很好,每年都带他们出去旅游,北京、上海、深圳都去过了,下一步计划去国外看看。

有一只矫健的鹰在蓝天上飞,时而发出一声兴奋的啸叫。听说鹰眼比望远镜还厉害。不知它是在觅食还是在搏击风云。

村里有了一所小学,叫六峰小学。说起办学,退休的几位教师不禁眉飞色舞,说当年这里是六峰中学,在全县办得风生水起,城里都曾有学生来读。这所中学存在了二十多年,大大推动了村子里尊师重教的风气。也因为读书的孩子多,读过书的年轻人敢试敢闯,这个村成了远近有名的“新名堂”村:村里曾经第一个安装了柴油打米机,第一个安装了广播喇叭,第一个在山顶安装了电视转播塔,第一个用上了自来水,第一个修建了小洋楼,第一个买回了小汽车,第一个买了庄稼保险,第一个在新房子里给孩子布置了书房……

那几年,烟草公司推广一种能开沟做地垄的小型农机具,别村很多人不敢搞,这个村却争着买。年轻人照着图纸安装,推进地里一试,好家伙,效率大增。前些年,县政府扶持推动宽带入户,要求凑足10户才给安,好多地方不敢搞,到这个村一说,一下子就有十几家安装了宽带,买了电脑,不到一年,家家普及了。

村里有先富起来的能人。有个陈善权,是村里最大的老板,他曾经当过村主任,是他第一个办起苗木生产合作社,苗木远销省内外,带动村子里很多农户脱贫致富。村里还有种烟叶的老板,有种蔬菜的老板,有收购簝叶(南方人称箬叶)的老板,有种植名贵中药材的老板,有搞市镇绿化护理的老板,有做建筑的老板。差不多每天都会有几十个人给他们打工,做副工、种菜、栽树、扯草、施肥,搞加工。忙的时候,还得从外村找人,在家留守的妇女们、老人们不用出村,每天可以有一百元以上的收入,技术工在二百元以上。

我们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有几个自称是移动公司的年轻人来村里送宽带网服务。因为这个村同时有电信、移动和广播三家,互相竞争。这几个年轻人和户主说了一阵,无法沟通。他们说的有些术语留守老人听不懂,连我也怀疑他们会不会是下乡来忽悠钱财的骗子。后来,还是那几个年轻人办事灵活,问家中有没有孩子在城里做事?他们拨通了老人在城里工作的儿子的电话,把情况一说明,儿子就给老人下了指示,老人才高高兴兴照办了。

政府给村子里拨了一笔钱修村道,要占用几户人家少量路边地,多数都很高兴地腾让了土地,但有少数人为几棵树苗几棵庄稼计较,村委会就给他们在外工作的孩子打电话,说明情况,他们很快就让出了路边土地。

小陆说:村里有一家特困户,问我想不想看看。我说,我认识,他叫郁国志,我还给他儿子送过书哩。郁国志两口子都是病人,年年吃救济,村里给他想了很多办法,养鸡、养猪、种辣椒,始终脱不了贫。在政府的特殊照顾下,大儿子去年技校毕业了,小儿子中专也快毕业了,他家的真正脱贫指日可待了。

有人不无骄傲地说:“我们六峰这边的伢儿会读书,在全县很有点名气哩!”五组的龚德威前几年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学附中,二组的于芮,前年也考取了中央民族大学附中。前几天又传来了好消息,李昊初中毕业,华中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提前寄来了录取通知书。要知道,华师一附中可是湖北省最好的中学之一。今年,全村又有若干名学生考取了大学,4名学生考取了研究生。

在村子的中心有两块醒目的招牌,一块是兴林珍稀苗木生产合作社,地块是六绿苗木有限公司。我问公司种些什么苗木?有鸽子花、红豆杉、梦溪木沙椤树、青钱柳、八月桂、槭树、鸭掌楸、红枫、银杏、野杜鹃、紫油厚朴、红花玉兰、大红月季、紫薇,都是名贵花木,远销省内外。我忽然想起,这些读书的孩子何尝不是父母们精心栽培的名贵花木呢?

这是一栋传统的土家木房子,四扇三大间,上盖黑色布瓦,外墙包装过,刷了清漆,显得整洁而庄严,但大门上了锁,塌坪长了草,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住人了。村主任说:“这家主人夫妻俩进城陪孙子上学去了。”我问:“这样的家庭多吗?”说:“不少。”眼前的一些空房子,老人都是陪孩子进城读书去了,他们或在县城或在州城,远的在省城,孩子或上幼儿园,或上小学、初中。在城里租房子住,无疑是加重了家庭的困难,但为了孩子的明天,为了追求好的教学质量,他们就像那顽强的爬山虎,去城市坚硬的墙壁上寻找砖头的缝隙,把那根须扎进去,顽强地去抢一杯优质教学资源的羹汤!山区的孩子,在环境方面没有什么优势,读书就成了改变人生命运的唯一出路。

说起送孩子读书,村子里流传着很多感人的故事。改革开放初期,大家都很穷,二组的张小香为了送三个孩子上大学,把土地、柴山和房子都一一变卖了。寇周琳为了送三个女儿上大学,也不得不把家里的地一块一块卖掉。于德均的女儿考取了大学,报名要交一万元钱,他找乡亲们借,只借到一把“白纸条”,他拿了这些“白纸条”进城想贷点款,但银行不认这些“白条子”。等他借了钱送走孩子,连坐车回家的钱也没有了。从县城到六峰是120里山路,他只在路边讨了几个红薯充饥,硬是靠双脚日夜走回家。说起这些往事,他们都只是淡淡一笑。家长们认为自己苦了一辈子,一定要把孩子送出去读书。受客观条件的限制,乡下的孩子很难享受到和大城市一样优质的教育,但乡下的孩子往往更懂事,更能吃苦。骆渊雷、唐志兰几个孩子在宜昌读书,冬天放了假,他们坐车到了五峰县城,为了省几个住宿钱,硬是走了一夜山路,下半夜才精疲力尽回到家。

经过几十年的培养,上六峰村的父母们已经把送孩子读书作为一种追求,一种投资,一种爱好,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上六峰村全村有301户,现在,很多家庭有了大学生。其中数第二组读书人最多。大家算了一下,如果算上姑爷和媳妇,从这里走出了教授、博士和研究生近20名,本科生、大专生100多名。

有一只雄鸡嘹亮地叫了一嗓子,接着就有几只高声呼应。我为之一震,很久没有听到雄鸡唱晚了。这时候,有一辆汽车在山口大声地鸣笛,那是开往县城的班车回来了。接着,又有一辆厢式小货车开着大喇叭出现在山口。因为回音重,听不清喊的什么。车到面前,原来是卖蔬菜水果的。司机去湖南石门拉了货,拉上山来在各个村子里转。眼下正农忙,很多家庭要请工,要备饭,有了这货郎车上门服务,就方便了很多人。生鲜荤素都有,冬季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四季能吃上各种水果。我问那货郎,你一天能赚多少钱?他说,逢年过节一天能赚500多元,现在,各种时令蔬菜都起来了,一天能赚百来元钱就不错,主要是给大家送个方便。“给大家送个方便”,这是乡里乡亲的话语。货郎是本地人,这车是政府“精准扶贫”帮他买的,他以此为谋生的手段,也给大家送一个方便,也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这车上播放着动人的音乐,流动成一道美好的风景。

新盖的村委会是一栋二层的砖混楼房,和城市建筑比较起来,当然显得简陋,但丝毫不减作为村庄灵魂的作用。县气象局驻村扶贫工作队员就住在这里。村委会楼上有阅览室,有会议室,有办事窗口,门口有健身器材,有篮球场。晚上,一些村民会来跳广场舞。每隔一段时间,周围几个村的年轻人会聚集在一起来打一场篮球赛。隔壁是村卫生室,有一间诊疗室、一间药房、一间病房。医生刘远军已经在村里安了家,他告诉我,这个卫生室现在还只一个医生,承担着附近几个村的医务,一般的小病急病还能处理。他希望能再来一两个医生,再配几件诊疗器械。谈话中,我们知道刘医生的女儿今年刚考取了苏州大学的研究生。我们向他祝贺,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父亲满意的微笑。

上六峰村海拔1200米,是避暑的胜地。现在正值暑假,很多孩子和老人从城市回来避暑,有的带回了魔术玩具车,有的带回了塑料游泳池,有的带回了儿童图书,也就带回了新的生活方式,带回了欢闹,带回了新奇,带回了许多外面世界的消息。

电视里刚播了关于垃圾处理的新闻,第二天,村里就号召清理河道垃圾,各家各户都来参加。有老人,有小孩。小山村目前还没有工业污染,垃圾主要是那些废旧的塑料制品、酒瓶、纸箱。年近百岁的郑长生老太太也拿了工具来到现场,她笑哈哈说要为建设美丽乡村贡献一份力量。这里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喝的山泉水,吃的环保菜,夏天可以不用电扇,八九十岁的老人不少,果真是老人和小孩子“康养”的好地方。村委会正在引导大家进行旅游民宿建设。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党的十九大的最新部署,美丽乡村不只是村容村貌的美丽,更重要的是精神文明建设。琅琅的读书声,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读书,是一个民族复兴、持续发展最基础、最关键的力量。读书能给人增添智慧,读书能使人身心愉悦,读书能助人修身养德。对农民来说,送孩子们读书,就是天大的事情。

再过几年,从阳新到来凤的高速公路就要从附近经过,我美丽的故乡上六峰村的发展就要进入快车道,这琅琅的读书声将是万山丛中最为悠扬的歌声!

——(原载《芳草·潮》2019年第2期)

作者简介:李传锋,1947年生,土家族,湖北省鹤峰县人,当代小说家。曾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少数民族文学委员会委员,湖北省文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今古传奇》主编、《民族文学》编委。短篇小说《退役军犬》、长篇小说《白虎寨》先后获得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曾获湖北省首届少数民族文化政府奖、湖北省第十一届“五个一工程”荣誉奖、重庆市第十四届“五一个工程”奖等,创作土家族历史长篇系列小说《武陵王》(共8部,与人合作),出版有《李传锋文集》,至今已发表近千万字作品。因关心支持少数民族地区文艺事业发展,两次获得“全国民族团结进步先进个人”称号,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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