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紫阳富硒茶在哪里卖(陕西紫阳富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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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景八哥

刘秀梅

4月14日早上9:40分,我正在新市街买菜,张强打电话来,说景八哥殁了!晴天霹雳!我问啥时候?张强说刚早上7点半。想起三年前在永寿云集生态园参加彬商联盟活动时第一次见他,他张着嘴不停地呵呵呵直笑,端个平板电脑跑前跑后给我们这些臭美不完的女人拍照的情景还仿佛如昨,怎么一转眼说殁就殁了?果然是人生无常啊,说到这里,两个人又是一阵唏嘘。

挂了电话,提着菜恍惚走在街上,心像被抽走一般地空。景八哥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弟兄以及他们所在的彬商联盟,有恩于我,有恩于《乌金红尘》。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彬商联盟的策划支持,仅凭我一已之力,《乌金红尘》是绝对翻不过永寿梁的,我也绝不可能从县作协会员到市作协会员再到省作协会员一路畅通无阻。所以说,《乌金红尘》不是我一个人的“乌金”,它是包括彬商联盟所有成员在内的许多仁人志士合力打造的一块“乌金”。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我的恩人,于我有莫大的恩情。

《乌金红尘》是缘起,所以想要谢恩,怎么都绕不开《乌金红尘》。其实一开始,并没有《乌金红尘》什么事儿,开始是因为大型文学内刊《豳风》。《豳风》杂志要出五周年纪念刊,纪念刊除了汇总一年各协会的大事记,还有八个彩页广告,这一期纪念刊的支持单位就是彬商联盟。恰好那时,彬商联盟在永寿县云集生态园有个线下活动,我就以名为“排版编辑”实为广告业务员的身份跟着副主编去参加活动。

参加活动的有六、七十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同在西咸发展,平时交往多,也都熟悉。杂志副主编刘老师的夫人是联盟的核心力量,所以他这个家属跟大家是熟得不能再熟。又是班余,挣脱了制度的条条框框束缚,一见面就玩得不亦乐乎。相对来说,在这么多事业有成的人面前,我终究脱不了山里娃恐惧社交、极度敏感又极度自卑的那张“贱皮”,所以,大家都在尽情嬉笑吵闹,尽情放飞心灵放飞自我,我却窘迫得手足无措,心里直后悔不该有本次出行。因了这糟糕的心境,当天后半天的精彩节目我都没积极参加,也就体会不来组织者的良苦用心和活动本身应有的趣味。

这样的心境在第二天的集体活动后终于有了改变。过了这么久我还一直在想,如果把第二天的活动内容放到第一天报到之后,应该会好很多吧!活动是跳绳、拔河和老鹰抓小鸡,都是体育运动,也都很费体力。活动结束,有人在草地上铺上了一大块彩条布,大家就坐在上边聊天、拍照。你给我拍,我给你拍,想拍合照了,就齐声扭头大喊“景八哥!”就有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扯长了声喊着“来咧——”,把一个平板电脑举在我们跟前,“咔嚓咔嚓”地拍起来。也有相熟的人不喊“景八哥”,喊他“八景哥”,管喊什么,他都笑呵呵地,满心欢喜地应一声“来咧!”他给我们照完相,又转身从不知什么地方抱来十一瓶冰红茶——不错,是十一瓶。我们是十一个人,他第一次抱得少了,还跑了第二次——我喝了他一瓶冰红茶,因而记住了这个温和的男人。

后来才知道,他的微信昵称是“八景”。他是北极镇八甲村人,姓景,我想这也应该是他微信昵称的由来。但有人却说不对,说他这里的“八”是排行,因为大家都知道群里的景海海一直喊他“八爷”。到底是村名还是排行,没人问过他,此后还单独见过他好几次,但从来想不起问。

七夕节那天,我第一次发出《乌金红尘》出版发行的通稿,开始给卖书营造声势。因为刚参加完永寿云集的线下活动,合作的那一期杂志也马上出刊,大家就默认了我是他们中的一员,也就把我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做,一时间群情高涨,都在张罗着怎么帮我卖书。有人就提议说趁着8月20日奥体中心演唱会的强劲东风,在门口摆个书摊。卖书少不了要宣传,这个景八哥就自告奋勇要给我做宣传展板。我当时虽然知道过不了几天书就要出厂,但出厂之后怎么办?我要采取何种方式完成从物品到货币的转换?却一点都理不出个头绪来。而且,当时的我因为筹资出书,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我知道广告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我害怕自己再也无力承担它,而且按我“死要面子”的性格来说,我是断然不敢也不愿给人说我是因为钱短才拒绝接受大家的善意。所以大家在群里积极地帮我出谋划策,作为受益人的我却一直无动于衷。

马上就到了8月20日,宣传展板的制作迫在眉睫,景八哥在微信上找我索要制作广告展板的资料未果,就求助于杂志副主编刘老师。刘老师一番说教后,我才给发了一些应付性的文字和照片。现在想来,要是让我和景八哥来个身份互换,就是有钱赚,我也未必愿意上赶着找对方要什么资料。

8月20日,12点刚过,景八哥打电话说已经出城了,而我那会儿还在家里窝着。接完他电话,才着急忙慌地去奥体中心入口的小广场上占位,拉书,借遮阳伞,等我安顿停当不一会儿,景八哥的车就停到了奥体中心的路边。他一下车,顾不上喘口气,就张罗着支摊子。我一直以为宣传展板就是一个能立起来的牌子,用的时候拿出来一立,用完走的时候往肩上一扛就OK,但他拉回来的却是一个大的立体展板,要搭桁架的那种。桁架搭起来,还要把画面给固定到架板上去,这就麻烦了。那天农历是七月十八,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广场的水泥地叫太阳晒红了。景八哥一个人,一会儿搭桁架一会儿拧铁丝,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下来,我听说他喜欢喝冰红茶,就给他买了冰红茶让他歇会儿,他说,观众马上就要入场了,你不抓紧把摊子支起来,等人进去完了你卖给谁去?我说那我给你帮忙吧,他说这是个力气活,你一个女的能帮上什么忙?

大的展板立起来了,他还给我带了六个小的活动展架,这展架好装,经他一指点,我几分钟就装好了。三个三个往展板两侧一立,宣传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展板展架弄好,他还抱出来几卷横幅,有签售现场用的长的,也有以后备用的短一些的。他用横幅把我的签售桌和周围的环境隔离开来,才能坐下来稍事休息会儿。这时,一些从朋友圈得知消息的亲友也陆续来到现场,有人接替,他才在大家三番五次的劝说下去吃了顿便饭。我说我陪他去,他说你走了,人来买书谁签名哩?所以你无论如何不能走。我也就没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吃了没有,吃的啥!

那晚签售情况不是很好,有热心的朋友就说,你得持续一阵子,你像放烟花一样,“噗哧”一下子就没了,谁能记得住?干脆趁这么阔气的展板还在,明日在开元广场再签售一场。这样一定下来,给他一说,他说,没麻达么。

第二天开元广场的签售才可以真正算得上开门红。彬商联盟的二十多位成员从西安、咸阳等地赶回彬县,上次一同参加过活动的几位县内的女士也不约而同地来到现场给我帮忙,要知道他们都是惜时如金的大忙人,却专门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给我站台。时至今日,想起还倍觉受宠若惊。

那天的活动,因为有了这么多人的参与,愈显得意义非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在草拟宣传语的时候,因为不了解实际情况,在署名上犯了个自以为是的错误,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这误会让彬商联盟的众多亲友或多或少受了些连带,而景八哥和张强作为亲历者,较之其他人则更甚。而那时的我,沉陷在自己深深的悲苦里竟然未向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说声“对不起”。

那天活动结束很晚,而给我捧场的那二十多个人,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在活动结束前就找借口纷纷离开。我提出请大家吃顿便饭,但大家都说有这事那事,万般推辞,就是不愿意让我破费。最后我执意在楼下的宾馆给开了三个标间,他们才留下几个人凑合了一晚上。

前一天累乏了,第二天早上就打算好好睡个自然醒。谁知道睡得正香,就被一阵“砰砰砰”的拍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是景八哥!他怀里“哐啷哐啷”地抱着那六个小展架。他见我打开门,把展架塞给我,说这东西他那里有的是,这个给我留着,以后卖书用得着。我问他咋知道我住这里,他说,听你说过住十五楼,我就挨家挨户地敲。多亏你邻家都知道你这几天卖书。说着就又呵呵呵地笑。我让他进来歇会,他说,不了,得赶回西安去,一大堆事哩!

站在电梯口向他说“拜拜”,竟然都忘了向他说声“谢谢”,也忘了问他吃没吃早餐。果然,在以后的几次签售活动中,这六个展架给我撑了不少体面。

过了没几天,景八哥打电话说他又回来了。刚办完事,问我下西安去不,他把我捎下去。我给他说过要到西安和咸阳给出版社和那些帮过忙的老师朋友送书,他就记住了。我听他一说,忙找领导请了事假,回家安顿妥了就跟着他出发去西安。

从彬县出发时七点刚过,到了西安也就九点多。因为我第二天第一站要去出版社,还要带五十本书。他说他第二天早上有事要忙,顾不上管我,就说给我找个离出版社近的宾馆住下来,第二天好出发。可是我之前只去过出版社一两次,又是路盲,看着大楼像是出版社的大楼,手机导航也显示已到达目的地,可就是找不到出版社的大门从哪里进。就这样,从十点刚过开始,景八哥开着车围着出版社的大楼转了N个圈子,一直转到了十一点多。后来终于找到了进出版社的门,我因为让他跑了这么久不住地自责,他却呵呵笑着说,不经常来么,要是我,来两次也记不住。他拉我找了家附近的宾馆,看我办了入住,又帮我把书捆提进了房间,叮咛了注意事项,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同学新科陪我去出版社送书。刚给出版社送完,景八哥打来了电话,问了新科我们所在的方位,就说他忙完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让新科在前边的路口等他。在路口等到了他的车,把书从新科的车上挪过来,他又送我去省作协给题写书名的雷涛老师送。送完了又把我送到咸阳燕的理发店里。他在路上说,你同学要挣钱的,不打扰为好。我说那你也要挣钱的,我怎么敢打扰?他又呵呵笑着说,我昨晚已经把今天要挣的钱装兜里了。我才知道他昨晚又熬了一夜,就更加因为自己打扰了他的作息自责不已,他却说,没事,五点多忙完,已经睡过一觉了。

2017年6月份,我到省作协递交入会申请书。因为那天是从礼泉通信考场考完科目三赶去的,中间还辗转到市作协盖了一次审批章,到西安已经不早。那时景八哥正在北大街施工,他知道我是路盲,来的时间又临近中午下班,就说,建国路那一带他熟,他带我去。不然等人家下班了,还得等上两个多小时。我的路盲不只表现在记路上,西安城的地铁出口,我是一次都没走对过。这天,越错越着急,越着急越错。后来景八哥看我实在找不到,就在电话上说,干脆你站着别动,告诉我你在哪个出口就行了!

他用他的两轮电动车载着我在西安城的大街上穿行。三拐两拐,没用多久就看到了建国路83号“陕西省作家协会”的牌子。停下车一看表,正是11点55分,他把左脚往地上一撑说,赶紧跑,运气好的话人应该还没下班。我就拿着装资料的文件袋往门口跑,门卫师傅问找谁,我就说找创联部。说话的当儿门口走出来两个人,门卫师傅就叫住那两个人,转过头对我说,这两个人就是创联部的,你看你要找谁?我不知道该找谁,就说我要交申请书。两个老师中的一个高个子就要过我的资料,站在门卫室的窗口现场审核,他审核完了,给我留了电话号码,我这才知道他姓迟。迟老师告诉我回去了传一份申请书的电子档过来,完了就把档案袋交给门卫师傅叫先存着,他下午上班了取。这就完啦?我惊讶不已。完了。你可以回去了!迟老师说。

我跑过马路,景八哥还保持着我走时的姿势,右脚踏在踏板上,左脚撑在地上,他看我出来,呵呵一笑说,我敢给你保证,你入会这事,十拿九稳的成了。不一定,还要上会的。我说。他说,像今天这么顺,肯定能成。

借他吉言,2018年年初,我有幸忝列省作协新入会会员名单。紫荆花开的3月,我去省作协领取会员证,还是景八哥送我去。他看我领了证那忘乎所以的高兴样儿,还纳闷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黑本本咋就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下你都成作家了,作家来西安,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的。这下书也出了,省作协也入了,也该停下来把西安城好好看个么。西安城有什么好看的?我问。他就说,永兴坊么。好吃的多得很!远不?我问。他说,再远要车跑哩。

他就带我去永兴坊。他是永兴坊的老熟人,十次聊天,问他在哪里,有七、八次他都说在永兴坊。后来才知道他承担着永兴坊所有商铺的广告业务。每一家店铺的每一个老板他都认得,见了都笑呵呵地打招呼。要是看到哪家店里的小吃好吃,他只要一份,说这就得一次吃一点儿,不然一下子吃饱了,再遇见好吃的就没肚子装了。

2018年4月22日至26日,我参加了由省作协组织在安康举办的全省脱贫攻坚中青年作家培训班。安康以紫阳富硒茶最为有名,那时正是春茶上市的时候,当时学习的同桌就帮忙介绍了一个卖茶的好友,托这人给几位朋友挑了几包茶叶,景八哥就是其中之一。发微信给景八哥说了,他就说等我回来时他去接站。那天一出站口,他就站在人群里向我招手。我因为担心赶不上回彬的末班车,来不及跟他多说,把茶叶往他手里一塞,背着包就跑。他跟着我一路跑到地铁站,还说要送我进站,我想着进站是不是要买进站票,就堵着不让他进去。他看拗不过我,就原地站定,看着我进了地铁站才返身回去。我到家后给他发微信报平安,他才说他等着给我接风,午饭都没吃。到了第二天,他给我发过来一杯清茶,说是用我带的茶叶泡的。一瞬间我心里就感动不已,我给好几个人带过茶,但如此看重这份情意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

景八哥看着人高马大,可是身体并不好。他说他有胆结石,过段时间就犯,疼起来要命哩。我说那赶紧找个时间做了吧,咱北极医院就能做,还是微创的,听说一个创可贴就把伤口捂住了。他就说,做呀么,但一直顾不上。我说,过年的时候业务少,那时候做。可是他说,不行啊,每年的正月十四要换苹果画面的。我还想说,他说了个什么把话题岔开了。

2018年暑假的一天,他说他在彬州,那时彬州刚完成撤县设市。正好我那天没事,就说我请你吃顿饭吧,他说行么。吃啥?我问。他说,随便。我想了想附近的食堂,除了火锅就是串串,就想起和同事曾经到西城拐吃过一次油豆皮涮毛肚。我问他这个行不,他说行!去了,吧台的点餐员问能吃麻辣的不?他说能行。就点了个麻辣锅,吃了没几口,他就出了状况。脸色腊黄,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来,我吓坏了,问咋了,他说胃疼。我跑去楼下的医疗室给他买药,医生说是天太热,辛辣刺激得胃痉挛。医生给开了药,我拿过去给他,他却说这会好多了,药也没有吃。

2018年年底,他发微信说他的胆结石实在太严重了,这下不做不行了。他叫我到一楼医保办窗口帮他开个医疗异地报销备案书。正好一楼窗口是高中的同桌丽娜上班,我就去找丽娜。备案要提供四个有报销资质的医院名称,我就催他赶快提供四个医院,他就在那边打出来四个医院名称。丽娜的同事在输入的时候念叨着说有一个是妇产医院,但并没说让改过来,我也没在意。后来开出来才发现备案书上是有姓名和身份证号的,仅限本人使用。我把开出的备案书拍照发给他看,还拿妇产医院开他的玩笑,我说人家说有一家医院是妇产医院,看起来你得生个娃。他又哈哈一笑说,你把我催得,一着急乱了。

他和他同学在塬上聚会完,返回西安的时候联系顺路取备案书。在我家楼下见到他,他瘦了好多,脸色腊黄。我吃了一大惊,就给他说,你脸色难看很,回去了赶紧做手术。他说,好。说完又说,他好几个同学还在车里等着他哩,他走呀。

过年那几天,我问他手术做得咋样了。他说没做。我问为啥,他说,是胃上病,不是胆结石。胃上什么病?他说,医生说是萎缩性胃炎。我觉得周围得胃炎的人比比皆是,就说,那就不怕。胃病在饮食上要绝对注意,以后再不敢饥一顿饱一顿了。他应着,说,等过完年,就继续回医院治疗去呀。

过完年又过了好些天,我看见他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就问他治疗得咋样了。他说,今早刚确诊,胃癌!咋可能?!我一下子愣怔,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过资料说,胃癌要是发现得够早,是能够切除的。我就小心翼翼地问他,能做不?他说换了医院,正在检查,得下周一才能确诊。我说有没有可能是误诊?他说,等结果出来再说。

又过了几天,问他治疗得咋样?他说正在治,还说他一下子瘦了十几斤,我问为啥瘦那么厉害,他说,靶向治疗做的来。我问靶向治疗是个啥?他说,就跟放化疗一样,是一种治疗手段,就是比放化疗伤害小。我问疼不?他说,疼哩很!我再不敢说话,一个人呆呆地坐了许久,心疼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景八哥得了不好的病,但我想着我们还可以见面,最坏的结果大不了就是,他消瘦着,遇到有人劝他喝酒,他就捂着胃说,身体不好,不敢喝。但我总是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经见的浅薄让我把癌魔想得太过软弱,我总想着一切都不会那么糟。市作协去年曾推荐我参加省作协第七次作代会,我还计划着等去西安开作代会的时候,抽空去看看他。谁料想,我还没有接到参加作代会的通知,就收到了他去世的噩耗!

每过几天我们就要谝一会儿,有时是我喊他出来,有时是他喊我出来。我喊他出来都发一个“哈喽”,但他喊我出来,老是发一个动态表情。表情上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小男孩,拿着弹弓瞄准眼前一块窗户玻璃,一弹弓下去,玻璃“哐啷”一声碎了。他发一次两次还好,发的次数多了我就提出抗议,我发一大串大哭的表情给他,说,你一上来就打我家玻璃,一上来就打我家玻璃,我家就是安个防弹玻璃也招不住你这样天天打呀,他就哈哈大笑。

景八哥有一次在朋友圈发了几张老建筑的照片,他说是“大华纱厂”的老厂址,我惊讶不已。我曾在陕棉十一厂上过半年班,知道厂名原来就叫“大华纱厂”。那时下班没事干,和舍友把厂区的每个角角落落都转遍了,但根本没听说过还有个老厂址。景八哥就说,这是旧社会的厂址,你们是新社会的娃,进厂那会儿这个早都叫封闭起来了。那你咋能进?他说,能进,但这地方不好找,所以来的人不多。我说我想去看,他就说,等你啥时有时间了来西安,我带你去。

我养了一盆铜钱草,换新单位后给同事分栽,你一把他一把,根一揪扯开来,愈加长得茂密旺盛。栽没盆栽,扔又舍不得,我无比嫌弃又无比怜惜。景八哥知道了,就说你给我留一盆。我巴不得他把整盆都端走,他说他不要那么多。我就给他找了个外卖的黑塑料盒子,密密麻麻地给塞了一盒子。我拍照给他看,问他啥时回端来呀,他说你先给我养着,我下次回来了拿。

昨天,接完张强电话回到家,端出那盆铜钱草,我忽然愤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栽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铜钱草郁郁葱葱地罩实了整个盆口,秆状的花絮挨挨挤挤地,像一只只高举着的纤弱的手。我用剪子小心地剪着那些花絮,每剪一剪子,就像在心上剪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人形容无价值的东西时常爱用“草芥”,人的生命和铜钱草相比,肯定要珍贵得多吧。可是眼前这盆铜钱草还活得旺旺的,它的新主人却已经不在了。人活在世上,还不如一盆铜钱草,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景八哥在世的时候,给我帮了那么多的忙。我没有亲口对他说一句“谢谢”,在他去世的时候,只能写下这些轻飘飘的清汤寡水的文字来纪念他。世间最薄情之人,非我莫属了吧?

一恸!

—END—